西班牙街頭,，人們在慶祝球賽勝利,。 受訪者供圖

  感染新冠肺炎病毒變異株奧密克戎后,，楊晨的嗅覺和味覺像被裹上一層保鮮膜,，吞下幾口“老干媽”，也沒有任何感覺,，“味同嚼蠟”,。

  他向女友的母親求助——她是葡萄牙波爾圖一家醫(yī)院的護士。她沒有提供藥物和醫(yī)療方面的建議,，而是給他買了一整只烤雞,，并讓他多吃米飯，稱“吃這個對你有好處”,。

  這位出生于西安的21歲中國留學(xué)生,，在異國開始了獨自面對奧密克戎之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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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在家鄉(xiāng)西安上了一年語言學(xué)校的網(wǎng)課后,，2021年4月,，楊晨從北京直飛西班牙，繼續(xù)課程,。

  出發(fā)前,，他接種了兩針疫苗，做了核酸檢測,，拿到“陰性證明”,。當(dāng)時西班牙每天新增大約4000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。楊晨落地后沒遇到穿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,，也沒人檢查他的證明和疫苗接種記錄,。唯一的插曲是他帶了兩包中藥丸，警察以為是毒品,。

  歐洲最新一輪疫情是在圣誕節(jié)后暴發(fā)的,，媒體用“疫情海嘯”形容奧密克戎毒株在歐洲大陸的蔓延。楊晨記得,，“歐洲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突破1億”一度成為新聞熱點,，這個數(shù)字幾乎占歐洲總?cè)丝诘钠叻种弧?

  平安夜，楊晨的眼睛發(fā)癢,，沒有紅血絲,，也不流淚,。第二天,，他的喉嚨開始疼,，“跟辣椒吃多了的感覺很像，咽唾沫都疼,?！?

  那時，西班牙開始遭遇第六波疫情,?？?cè)丝?700萬的國家，累計確診570多萬新冠肺炎病例,。2021年12月29日當(dāng)天新增的確診病例超過10萬例,，中國球迷熟悉的西甲，12月28日有31名球員被查出陽性,。到1月15日,，該國累計新冠確診病例超過800萬例。

  元旦過后,，楊晨收到當(dāng)?shù)卣耐ㄖ?，要求在室外必須戴口罩?！皧W密克戎傳播太恐怖了,，每天十幾萬（新增病例）?！?

  那時,，楊晨正在女朋友家里做客。他的女友是葡萄牙波爾圖人,，曾在澳門讀大學(xué),，對中國文化和美食好奇，經(jīng)常讓楊晨帶她去中餐館吃炒面,。

  女友的故鄉(xiāng)葡萄牙也在遭遇奧密克戎侵襲,。截至當(dāng)?shù)貢r間1月3日，葡萄牙新增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中,，奧密克戎毒株感染病例的占比已經(jīng)達到89.6%,。到1月17日，累計新增病例已超過188萬人,，死亡人數(shù)接近2萬,，葡萄牙、西班牙和美國等國被德國列為疫情高風(fēng)險地區(qū),。

  一開始,，楊晨覺得自己 “上火”了。小時候遇到這種情況，奶奶常給他吃一把“黃色的豆豆”,，拉完肚子,，癥狀就輕了。

  他在葡萄牙沒找到“黃色的豆豆”,，也無法向葡萄牙朋友形容什么是“上火”,。晚飯時，他開始發(fā)燒,，喉嚨疼到無法進食,。

  得到身為護士的女友母親的建議后，楊晨忍著疼吃下一碗米飯和幾口烤雞,。

  2021年12月26日晚上,，楊晨的癥狀最強烈。睡覺時,，他咳嗽,、打噴嚏，咳的時候嗓子跟著疼,，抽動半個胸腔,，帶著厚重的嗡嗡聲，“賊深的咳嗽,，整晚地咳”,，還咳出了兩次血，像一個病重的老人,。

  隨之而來的是高燒,。這天晚上，他在波爾圖的酒店感到徹骨的寒冷,， “從來沒感覺過那種冷,，無法描述”，他緊緊裹上一床被子,，把加熱器開到最大,，身體瘋狂出汗，扛了一晚,。

  天亮后,，他從女友家里找到新冠肺炎病毒自測試劑盒，5歐元（約合35元人民幣）一個,，類似國內(nèi)的“鼻拭子”核酸檢測,，自己“拿棒棒捅鼻孔”，再放進試管,，把試管里的液體滴到試紙上,，大約等半個小時后,，試紙上顯示兩條杠——“陽性”。他確定感染新冠病毒了,。

  楊晨說,，不知為什么當(dāng)時突然有一種“如釋重負”的心理——鬧了兩三年的疫情，親身遇到了,。

  以前，每當(dāng)扎堆聊天的歐洲留學(xué)生看到楊晨這張東亞面孔走來,，總會有人把頭轉(zhuǎn)向另一邊或掏出口罩戴上,。

  “我看上去比較壯，而且不太面善,?！睏畛可砀?.75米，身上的肌肉條塊分明,，初中開始練拳擊,，主要方向是“無限制格斗”?！皳Q到其他看上去比較弱的人,，或者女生，會有人跳出來命令你戴口罩,，甚至說一些侮辱性的話,，即使在室外不要求強制戴口罩時”。

  他有一些留學(xué)生朋友也感染了病毒,，在朋友圈記錄癥狀,，“該來的還是來了”：“第一天吃什么吐什么，吐膽汁,，一天半持續(xù)低燒,，渾身肌肉酸痛，站都站不穩(wěn),；第二天腹瀉,，沒完沒了地咳嗽，聲帶暫時無法正常說話,；第三天去醫(yī)院檢測,，本來10分鐘出結(jié)果的試劑直接秒出兩條杠，現(xiàn)在看起來……算是靠免疫力扛過去了,?！?

  對楊晨來說，病毒最恐怖的癥狀是流“鼻水”,。無色無味的水從鼻子里流出來,，與鼻涕不同,，“一點兒都不黏稠”。

  “我當(dāng)時慌了,?！睏畛空f，一個年輕人突然感到“自己健康不行了”——“我想是我腦子里什么東西化了,，從我鼻子里流出來,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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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楊晨從葡萄牙回到阿爾梅里亞——西班牙南部城市,，他居住的地方,。當(dāng)?shù)貨]有國內(nèi)的健康碼、行程碼,，他在機場也沒遇到人檢查體溫和疫苗護照——接種疫苗后,，政府部門發(fā)送一個短信鏈接，點進去注冊生成二維碼即為疫苗護照,。楊晨戴好口罩,，如常乘坐飛機，回到租住地自我隔離,。

  “我的天,，我媽發(fā)著高燒去上班了?！痹跅畛侩x開后的第二天,，女友發(fā)來消息說，她和她的母親都開始發(fā)燒,。當(dāng)天她的母親還去醫(yī)院上班,，后來因呼吸困難住進醫(yī)院，經(jīng)檢測確定感染奧密克戎,。楊晨不清楚病毒是由他傳染給女友的家人,、還是女友家人傳染給他的。

  他沒接到過公共衛(wèi)生機構(gòu)打來的流行病調(diào)查電話,。無論在葡萄牙還是西班牙,，他不知道染上新冠病毒后該向哪個政府部門或機構(gòu)報備。

  根據(jù)西班牙媒體報道,，當(dāng)?shù)貢r間2021年12月29日,，西班牙公共衛(wèi)生委員會同意將新冠肺炎病毒感染病例的隔離時長從10天減少到7天，已完成疫苗接種的密切接觸者無須隔離,。

  事實上,，隔離全靠自覺。楊晨有時候會戴著口罩出去購物,、吃飯,?！拔耶?dāng)時不想出去禍害別人?！睏畛空f,，“但我一個人在國外，不出去的話沒辦法買東西,，挺兩難,。”

  退燒后,，楊晨的體溫恢復(fù)正常,，但還是咳嗽、打噴嚏,，嗓子疼。他喝水時,，嘴里感覺奇怪,。“水雖然沒有明顯的味兒,，但是人能感覺出來這是水,。”那天就好像只喝了“溫吞吞的液體”,。

  楊晨做飯時,，在雞蛋和肉中放了許多鹽和調(diào)料，跑到華人超市花3.25歐元（約合人民幣22元）買了一瓶老干媽,，吃到嘴里依然沒有味道,。 “太絕望了”。楊晨幻想著涮肉,，那是他在國外最懷念的祖國美食,。

  他在網(wǎng)上搜索可以恢復(fù)味覺嗅覺的方法，大杯大杯地往肚子里灌鮮榨橙汁,，但和喝水感覺不到有什么兩樣,。

  1月5日，他多次自測核酸,，結(jié)果顯示陰性,。3天后，當(dāng)他喝下一口鮮榨橙汁時,，感到幾滴橙汁似乎滲透了那層“保鮮膜”,，他的嘴里突然有了味道——他的味覺、嗅覺又突然回來了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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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楊晨感覺完全恢復(fù)了,。1月6日,，他騎著摩托車自駕1200多公里，從西班牙到葡萄牙,。因為要穿越邊境,，他擔(dān)心會遭遇檢查，出發(fā)前到檢測機構(gòu)拿到了核酸檢測陰性證明——結(jié)果到了西葡邊境,，發(fā)現(xiàn)檢查站是空的,。

  他看到新聞，西班牙領(lǐng)導(dǎo)人在1月12日向歐盟提出建議,，敦促歐盟同行就“像對待流感一樣對待新冠病毒的可能性”進行辯論,，此舉將取消封鎖和每日感染病例的計數(shù)。

  “這如果放在國內(nèi),，可能不敢想象,。”楊晨說,。他拍攝的當(dāng)?shù)啬贻p人聚會的視頻里,，幾乎看不到戴口罩的人。

  楊晨的一位法國好友“誓死不打疫苗”,，他辭掉了廚師的工作,，從巴黎自駕10個小時跑到圖盧茲市，躲進100多公里外的深山老林,，靠交易比特幣謀生,。

  去年9月份，楊晨騎著摩托車到深山里看望他,。那里有電,，手機網(wǎng)絡(luò)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“跟人發(fā)消息都得掐著字發(fā)”,。

  “真的很夸張,，我倆一天就是吃飯、鍛煉,、睡覺,，看不到其他人?！睏畛看艘恢?，只穿著一條內(nèi)褲在山路上騎摩托。而那位法國朋友,，目前還是一個人在山里獨居,。

  “我其實也搞不懂這些人的思想?！睏畛空f,，“如果他認為疫苗可能傷身,，但他們平時飲酒抽煙，也并不是特別在意身體的那種人,?！?

  楊晨希望歐洲疫情盡快結(jié)束，這樣他的朋友可以回到城市工作,、生活,。他也希望家鄉(xiāng)西安的疫情能盡快緩解，他所有的親人都在那里,，他打算夏天帶著葡萄牙女朋友回去,。

  最近，楊晨聽說,，法國又出現(xiàn)了“IHU”——一種新型的新冠病毒變異毒株,，他的信心失掉了大半。

  （應(yīng)受訪者要求,，楊晨為化名）

編輯：映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