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龍秀(江蘇)
我有愁,,一縷鄉(xiāng)愁,絲絲繞繞的從身體里溢出,,侵蝕了整個的心,。這份愁悠長悠長,縈繞著,,羈絆著我每一個春夏秋冬,。
楊集鎮(zhèn)漁市街,那個深深的雨巷,,就是我的心歸處,。幾十年鼓樂聲聲的書香,氤氳在心底,。那里有我無忌的童真,,莽撞的年少和青春的芳華。曾經(jīng)的點點滴滴,,凝聚成一個個動聽的故事,,撲不滅,,忘不掉。是她那美麗的靈魂,,激勵著,,陪伴著我,一起走向遠方,。
小巷沿著小河,,從南向北環(huán)繞著居民住宅區(qū),從我家后面穿過,,到北邊一百多米處,,又蜿蜒向西而去,形成一個L形,。
楊集鎮(zhèn)雖小,,承載著北宋以來,,從千年“鹽倉”漸變?yōu)樘K北“糧倉”的悠久歷史,。這片馨香的土地,是一大批在抗日戰(zhàn)爭和解放戰(zhàn)爭中犧牲的先烈們,,用鮮血染紅的,。
小巷隨窄,幾十年鼓樂聲聲的書香,,氤氳在人們的心底,,激勵著鼓舞著年輕人,帶著希望一起走向遠方,。
家后的小河雖小,,它一直向南,流向宋,、元,、明、清時期的水運集散中心的大潮河,,又向東匯入幾十公里處的黃海,。是這條小河用甘甜的乳汁,哺育了一代代楊集兒女,,她是我們真正的母親河,。
河東的中小學,雖不是大牌名校,,但從這里走出了許許多多楊集的名人志士,。河西的家園,雖沒有高樓大廈,,這溫馨的土坯房,,是我夢起的港灣,,啟航的彼岸。
我的家與我同歲,,之前的老宅是供銷社的前生,,因有極好的地理位置,而被縣聯(lián)社向北拆遷至洗澡堂旁邊,。
當年,,十里八鄉(xiāng)僅此一家公共澡堂。白天是澡堂,,晚上是大通鋪,,就成了男人們歇腳的旅館。因價格比普通旅館便宜得多,,在那貧瘠的年代,,能節(jié)省就得節(jié)省,那些路過楊集鎮(zhèn)的客商,,都選擇來此住宿,。
洗澡堂門前的小廣場,是遠近聞名的書場,。在文化匱乏時期,,在書場上可以吸收很多文化,還能提高人們的見識和文化素養(yǎng),。也給書迷們的茶余飯后,,提供了最好的去處。
從我記事起,,洗澡堂門口就有一個存車處,,看車人是我二爺爺,他去世后,,存車處就留給了我家,。為了看車方便,父母便把存車處移到我家門口,。雖說這里是小巷深處,,但因有書場和洗澡堂,家門口人來人往,,比集市還要熱鬧,。每到農(nóng)閑,附近農(nóng)村人也會集聚到這里來,,洗澡,,聽書,一舉兩得,。
那時的江湖藝人,,以唱書,,說書為生的不在少數(shù),他們一代一代把技藝傳承,,是流行于那個時代的傳統(tǒng)地方文化,,如果保留至今,將是一筆珍貴的世界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,。
講書的基本都是男人,,開場前,他們把右手的小鼓和左手的銅鑼敲得“哐哐”響,,這是告訴周圍聽書人馬上開場了,。等大家都聚集過來,他便停下銅鑼,,語速緩慢,,慢條斯理的開腔了,首先來個有趣的小段子,,順便等等來遲的人,。銅鑼和小鼓似乎沒有敲擊規(guī)律,只是按照講書的語速節(jié)奏敲,。講到高潮處,,銅鑼聲必定“哐哐哐哐”又會激烈的響起,,講書人便拉長腔調(diào),,聲音嚎啕起來,拖腔拉怪,,像哭又像唱,。至于是什么調(diào)調(diào)我不懂,似信口而來,,又似專業(yè)地方小曲,。
而真正唱書的是打蠻琴,他們都男女搭檔出來走場,。女的打楊琴,,男的打快板,你一句我一句的對唱,。記得那時打蠻琴似乎沒有講書受歡迎,,圍觀的聽眾也會略少點。
上下五千年,,盤古開天地,,歷史小說,傳奇故事,,小戲小曲,,長篇,,短篇應有盡有。大到《三國演義》《水滸傳》,,小到民間小調(diào)《小寡婦上墳》《十八摸》,。
書場離我家很近,如不看講書人表情,,坐在門口即可聽得清楚,。但人人都喜愛等著講書人的嘴,離得越近越好,,講書人講得激情澎湃,,聽書人也聽得熱血沸騰。
書講到緊急關(guān)頭,,收錢的時間也該到了,,講書的就會來一招:要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,。便即刻停下休息,,急得聽書人,“嗡”的一下,,噪音四起,。即便囊中羞澀,此時也會慷慨解囊,。
拉纖(收錢)的人,,是我們巷子里的范二爹,他住我家南邊,,相隔五戶人家,,是我們魚市街居委會組長,按照講書人的話說:范二爹此人,,身高八尺,,才高八斗,濃眉大眼,,虎背熊腰,,聲如洪鐘,氣勢如虹,,和善大度,,樂于助人,京劇唱得牛氣沖天,,是我們鎮(zhèn)上德高望重之人,,誰見了都會給他幾分薄面。有他拉纖收錢,是最恰當不過的,。他拿著講書的銅鑼反端著,,無論走到誰的面前,都會自覺的掏出一兩個鋼镚扔過去,。
聽父親說,,講書的來一次,一般不會時間太長,,最多十招半月的,,一部長篇只講一少部分,然后再到下一個書場循環(huán)走場,。如果坐場時間太長,,聽書人就會慢慢減少。也許是大家都忙于生活,,也許是聽覺疲勞,。總之,,要留下精彩給下次再來,,讓書迷們癡迷的期盼著,等待著,。
男孩子們大多數(shù)愛聽書,,書場一開,他們坐進去,,直到書場結(jié)束才走人,。有些男孩子甚至還喜歡跟著那些打門檻詞唱小戲的人,跑出鎮(zhèn)外十幾里,。偶爾我也會伸長脖子去聽聽書場里講些啥,,雖能聽懂,但沒幾句入耳,。那些民間小調(diào)就甭提了,更是俗不可耐,。
洗澡堂營業(yè)時間都逢每月的三,、五、八,、十,,和洗澡堂熟悉的男人們,不洗澡也愛往那溜達,。他們坐在大通鋪上聊天,,已養(yǎng)成了習慣。到歇業(yè)時,,周邊的媽媽們也會串門到澡堂,,參與男人們的閑聊,。
我最喜歡夏天的晚上,書場就成了大人小孩乘涼的好地方,。大家?guī)е悠焉?,一個挨一個的鋪在一起。大事小事,,天下事,,事事關(guān)心。你一言我一語,,東一句西一句,,張家長李家短暢所欲言,這里成了新聞舊事的信息窗口,。我們小孩子都喜歡鬧騰,,一會躲找找,一會辦家家,,一會搗拐,,一會擠草堆。玩累了,,就躺在涼席上,,仰望天空數(shù)星星。
一旦有大人開始講故事,,小孩子就全部圍過來,,聚精會神的盯著講故事的人。如果有大人開頭講故事,,一講結(jié)束,,就會接二連三的有人跟著輪番講,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,,讓我神奇又害怕,,這也是我最喜歡的。
從小我就是在故事里泡大,,因有了書場,,我們這里的大人們都成了故事大王,我的爸爸媽媽就是一本厚厚的故事書,,隨便翻翻就有一肚子古靈精怪的故事,。
爸爸媽媽去世后,隨著電影電視的普及,,書場承載著古老文化的傳承,,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。那些愛聽書的人,已投入到追劇的行列,,不會再有誰還記得那些講書人的名字,。
書香飄過幾十年,從小巷里也走出了北大高材生,、詩人,、書法家、企業(yè)家等,。
撐著油紙傘,,站在淫雨霏霏的雨巷深處,已找不當年的立足地,。洗澡堂依然還在,,曾經(jīng),溢滿雨巷的書香,,已隨風飄散,。只有那換主的老宅,還靜靜地等待著一代代新老更替,。
簡介:龍秀,,姓名陳福榮,中國散文學會會員,,中國詩歌學會會員,,中國文字著作權(quán)協(xié)會會員。西部散文學會秘書長,,連云港市散文學會,、詩歌學會副秘書長,《文學百花苑》雜志副主編等,。作品散見于《詩歌月刊》《散文選刊》《中華文學》《中國文藝家》《散文百家》等,,數(shù)篇(首)散文和詩歌獲得全國各種獎項。
(此文榮獲“肝膽相照”正念杯中國文藝名家文學書畫攝影青州采風創(chuàng)作論壇 文學組 散文類一等獎,。)
(責任編輯:靳樸)